南浔赋

太湖东南，苕溪北流，三水急湍，

澎湃欢愉于一高隆之地，随后相拥入海。

此高地育有千年古镇，名曰南浔。

源其来历，名自南宋。

苕溪上游，桑茧古地；

浙北平川，丰腴沃壤。

黎民百姓，躬耕圈羊；

种桑缫丝，捕鱼制笔。

荻港运河，世界遗产。

史载:明末清初，资本主义由此萌始！

上海开埠，沪上竟为南浔后花园。

晚清营丝，富至五洲可敌国；

世间声铭，八牛四象黄金狗！

清廷腐溃，共和肇始。

静江张男，身残志异；

倾家荡产，追随孙文。

辛亥启航，国共合作，

完成北伐，定府南京。

淞沪会战，全镇支前；

四九新页，人民当家。

万人大镇，无有蚊蝇；

两弹一星，院士小镇。

叔奖学，惠及天下；

文人著作，鳌首东南。

改革新启，涌潮相襄；

地板电梯，全国之首。

更有湖笔，堪称绝佳；

中国梦起，旧镇新勃。

扁舟万里达闽粤，辑里丝名震海外！

天下文人用湖笔，锦绣文章改乾坤！

尾 声

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

我说我家乡的人，喜欢吉利，更喜欢安逸，老南浔待人接物热情和善，即便你骂他，恶语伤他，他仍然微笑着与你说理，你实在不听，他只能表示遗憾地离去，或不言语地等待你觉悟，或是和气地谦让。为什么要这样做？用老南浔人的话说，我们南浔人祖上都是见过世面的，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南浔人好客，喝的茶是熏豆茶，还有风枵汤。这风枵汤，开盖一阵清香扑鼻，碗面漂物，用匙取喝，入口即融。说是用糯米煮烂后做的干巴，薄如纸，南浔方圆几十里都用这风枵给产妇坐月子吃，也是待客送礼的珍品。

南浔虽然地处江南乡间，但它永远不会被人称作“小桥流水人家”，它的河上架着能通过百吨位船的桥，那是宋元明清时代留下的。民国时期，南浔以它独特的富饶、优秀的人才、美丽的景观成了国际大都市的后花园。游客到了南浔，南浔人会劝你慢慢地看，看仔细了，还会亲切地问你，与别处的古镇有什么不同？你一时答不出，他会告诉你，别看那些迎面扑鼻的现代气，好看，气势全摆出了，但你看完了，也就完了，再看，也就那么几着子：小桥流水人家。南浔呢？你看，你看，你能看到什么呢？你看上几十天，你研究几十年，回头再看看，没准发现自己只是看了一条弄，还有无数的地方没有去。一部明末清初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史，数位民国元老的故里，不足以让你看个够吗？你一生能研究完吗？

当然不能！

南浔就此注定了它高高地跳出江南水乡，带着它特有的江南水乡的灵秀，以它的大家风范，携着现代最富有的科学态度面对着世界，向往着未来，它永远不能停留下来，也不愿意停下它那走了几千年的沉稳而又矫健的步伐……

呵，离别几十年，一日回家来；相见都是缘，扑面话语亲：寄语游子吾，多把家乡看！

于是，我有了属于自己的那段对家乡的情感之泄：

南浔之恋

谢谢您！我的故乡。

没有您，任何伟人都不存在。

谢谢您！六十年，让我梦绕魂牵。

软软的吴语、烈性的三白干、温馨的熏豆茶、松酥的定胜糕，还有百间楼前码头上老阿妈淘米汰衣时的家长里短……

浓浓乡情勾着游子回归的心！

从槜李之战到庄氏冤案，沉重一页整整翻去近三千年，故乡的激情依旧。

一声北伐，倾镇解囊求一统。

淞沪会战，老子军热血沸腾。

故乡人对民族命运的激情，世间罕有！

走过百间楼，老阿妈汰衣的身影何在？

小憩嘉业堂，翻书印版的师傅今何去？

凝视紫藤下，秋千的笑语依旧落荷塘？

呵！六十年前的旧景，古镇焕然一新！

故乡之情何能忘！

往事越春秋，

故土情难舍，

今日里，我轻轻地呼唤您：

故乡啊！离开六十载的游子来看你！

疲惫的游子要像童年那样偎你怀里撒撒娇。

故乡啊！让我轻轻地抚一下你苍劲的臂膀，

从春秋到今天，多少豪杰从你这里得到闯荡江湖的勇气，

多少才子佳人，从你这里读懂世事炎凉！

一个苍蝇也没有的故乡，演绎了共和国里多少欢笑！

我们从这里走出去，一不小心，竟然越过六十年！

有好事的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文工团的朋友将这首我写的短文，要我改成歌词，让他们谱上曲。我改成了歌词，当曲还没谱上时，著名演员、陈毅特型演员崔根栓先朗诵起来：

南浔之恋(歌词)

梦绕魂牵六十载，

出外的游子今回来；

喝一口烈性的三白干，

男儿豪情撞胸怀；

吃一口松酥的定胜糕，

扑鼻的香气飘满腮；

软软的吴语耳边响，

乡音乡情扑面来；

故土情难舍，青春依旧在，

南浔啊，我的故乡，

你是我心中最深的爱！

春花秋月六十载，

外出的游子今回来；

嘉业堂前歇歇脚，

印版的师傅今何去？

百间楼前景依旧，

汰衣的阿妈影何在？

紫藤下的秋千架，

笑语依旧飞天外；

故土情难舍，美景依旧在，

南浔啊，我的故乡，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风采！

南浔有全国文保单位小莲庄、嘉业堂藏书楼以及张石铭旧宅、张静江故居、丝业会馆、刘氏梯号(红房子)等古建筑群。作者得天时地利之先，以扎实的历史资料，更以亲历探访的所闻所见，细说南浔历史、人文、教育、名人雅士，在让人们了解南浔历史的同时，可以更多地了解中国古镇文化。

《垂虹熙南浔》 是全面叙述南浔古镇的悠久历史和人文风貌的纪实文学作品，以扎实的历史资料详细介绍了南浔的颖园、小莲庄、嘉业堂藏书楼等景点的渊源、南浔丝业发展的历程，以及具有代表性的家族的传奇故事，可读性与真实性相得益彰，是认识了解南浔古镇的旧事今生的资料。

张国擎，国家一级作家，书法家，著名吴域小说重要代表作家，现为江苏省专业作家、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理事，****非赢利目的之慈善书画机构——益生书画院院长。发表作品逾一千六百万字，成书五十余部。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古柳泽》《惊鸿照影》《摇摇摆摆的舞姿》《贱民的圣歌》《寻找支点》《醉花吟》《阴谋与友情》《海陵女子》《我的命运我的神》（被改编成长篇电视连续剧《命运对决》）《吴越后裔》等；中篇小说集《葱花》《煮火》（台湾版）《古镇逸事》《古柳一景》《中国国外获奖作家作品集——张国擎卷》等；训诂学著作《少阳集》；随笔集《凤凰对歌》；大散文《垂虹熙南浔》《帝王必读书》《历史沉钩》、少年版《吕氏春秋》。国家工程项目：《千古一相——管仲传》。主编《中国古镇》丛书。在国内外出版的外文作品：《你不可改变我》（英文音译）、《SUZHOU` S GARDENS》（英文）、《我爱此山杜鹃花》（英法文音译）；报告文学《深圳股潮》《藏汉之子》《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电影剧本《不信东风唤不回》（长影），长篇电视剧《血案追踪》、《开天辟地》（与人合作。央视一套黄金时间播出）。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国擎书法》。《葱花》曾获马来西亚国首届世界华文小说奖。报告文学《藏汉之子》获国家十四届中国图书奖。

目 录

第一部 外部环境

003 南浔的周边

007 槜李之战

第二部 认识家乡

019 从一本小说开始认识故乡

028 颖园的感觉

037 水、桥、城与丝的南浔

话题离不开水 037

荻塘护堤与筑城 040

两位领袖与南浔 043

兜、漾、淖里觅桃园 046

沈万山的故事 048

第三部 丝行埭上话丝商

055 丝行埭上说丝史

065 大起大落说梅家

070 邱家二三事

085 闯出来的路如天宽

第四部 励志故事

099 天下第一好事是读书

106 现代吕不韦——张静江

119 从董家盛衰看历史

董份的起家 119

褒奖后生、泽润乡梓 121

置产业、举善为 127

立储之争对董氏的影响 130

“散财市义”遭民变 132

百间楼闲话 135

第五部 旁门别路话金、庞

147 尘埃何能埋真金

从王世襄题字说金家 147

金桐的起家史 148

震惊中外的“大闹会廨案” 150

“兵马司9 号”引出的话题 153

金氏文苑小辑 160

曾孙辈说金家故事 164

169 敢碰军火的庞家

钱财多了要防盗 176

谋官失之交臂 178

戏说“过房儿子” 180

惩罚叫花甲头 181

印章中的秘密 183

第六部 福泽后人嘉业盛

189 读书人访藏书楼

205 文化传承密韵楼

212 挂瓢池润小莲庄

222 积散有方利乡亲

第七部 历史告诉我们

233 读《鹿鼎记》说庄氏沉冤

245 从“襄理盐务”到《周志》

襄理盐务 245

修禊志书 247

学涉广博著作等身 250

第八部 南浔之恋

255 历史在这里吟唱

259 中西合璧懿德堂

264 百间楼屋觅旧迹

273 尾 声

南浔之恋 274

南浔之恋（歌词） 275

附 录

279 中国古镇总序

281 咀嚼西塘

289 征引书目举要

南浔的周边

说南浔，必要先说南浔的周边。南浔在太湖的东南边，紧挨着它的是两个叫七都、八都的属于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的小镇。小镇不出名，但它恰是太湖“三白”最有名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湖水没有污藻类侵害，水质非常好，特别是太湖产的白鱼、白虾、银鱼久负盛名。从交通上讲，从七都、八都上南浔最方便，腿一抬就到南浔镇上了，自南浔有镇，太湖“三白”第一个占领的就是南浔的市场。

早在四五千年以前，南浔的先民就在这块土地上耕种、渔猎、生息、繁衍。据镇南马腰洪城村新石器时代的“洪城遗址”考证，该遗址是公元前2100年至公元前1600年奴隶主洪氏的土城遗址，面积达十万平方米，属于马家浜文化。

但那时的南浔，没多少人知道。就说南宋前吧，那时候南浔还没诞生。南浔地处太湖东南的平原水网地带，河网交叉，几无岸路，出门靠船。这些水，不是从太湖来的。太湖是个庞大的蓄水池，西北方江苏境内的水泻入太湖，而太湖南岸的水也泻入太湖。自古到今天的改革开放时期，太湖南都是沼泽地，因此，太湖水面在划区时划给了江苏，因为当时的浙江经济滞后，没有能力治理，再说，太湖水患都是由江苏境内山区泻水所致。故如此。

这里的水是从天目山那边来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造成天目山向阳处孕育出东苕溪，天目山背阴处众壑汇出西苕溪，成为杭嘉湖平原重要的两条河流。它们到了湖州分为七十二条小河流，称“溇”，均匀地流入太湖。其中最北一支，也是最大的一支流经南浔。远在吴越之争时，这里就成了吴越两家眼中的“门户”。越以此囤粮蓄军，作为前线的接应。而吴则以此为门户，拒越于姑苏城万仞之遥（按今与苏州的距离，正好折合春秋时的万仞。春秋时一仞相当于五尺六寸至七尺）。

此后，众多商家聚此经商，随后日增，村落渐成规模，因滨溪而居，遂称浔溪。而溪南也聚居商贾，且屋宇林立，气势非凡，遂称南林。浔溪店家的窗对着南林富家小姐的闺阁，常常有掉下手帕衣衩的故事发生。但两边人家皆居坝安分过日子，相视而闻鸡犬之声，各领俸禄不管人家闲事。到了南宋宁宗朝（1195—1224），南林与浔溪形成了“水市千家聚，商渔自结邻”，商贾如云，屋宇甚密，富甲浙右。淳祐年间经皇上批准，取南林、浔溪两地名之首字，建镇“南浔”。此事在“嘉应庙敕牒碑记”（咸淳六年）均有详尽记载。

既已成一镇乡邻，坝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拆坝安桥，桥面仅三块丈步之宽的条石架成。用之今日，安如泰山。用脚迈了迈那桥，果真一步之遥。数步远的西栅，是著名的南浔十景之一的“垂虹夕照”。

这就是所谓交界坝桥开始的南浔建镇历史。

宋朝洪迈所著《夷坚志》就有记载，说：“湖州乌程县浔溪村民徐三者，始兴十五年七月中暴死，四日而苏……”这也是佐证交界坝桥历史的一个例子。

明清两朝的南浔可是全国闻名，海外响亮。特别是苏州人提到南浔，那都是要跷跷大拇指的。因为苏州地面上的主要产业就是丝绸。说起这些丝绸原料的主要来源，都是从南浔那边靠摇橹送过来的。南浔不产丝绸，但南浔向南是个产蚕丝的广阔天地！还是要说到天目山脉。天目山脉经莫干山形成的那个东苕溪、西苕溪，顺势而下向北，贯穿湖州地区，形成庞大的水网系统。而这中间的一个高地，就是南浔。水在南浔镇北抱个团，围着那水中的墩，转了转，然后向嘉兴、上海、苏州方向分手而去。这个水墩，被称为分水墩，也是江浙两省分界的自然标志，远在春秋时期，伍子胥就肯定地说，地依势而界。

伍子胥提到的地依势，不得不提到南浔东边一个叫西塘的小镇。

在中国春秋历史上，南浔这个并不算最近的邻居西塘小镇扮过几次角色。

首先是给伍子胥搞了个“吴越分界”。

晋楚争霸。晋国联吴制楚，楚国则联越抗吴，使吴越两国关系更加恶化。

阖闾十九年（公元前496），越国国君允常去世，勾践继位。消息传到吴国，阖闾十分兴奋，因为楚平王去世，他趁楚国国丧获得了“柏举之战”的胜利，这个胜利还在于“晦日”！眼下越国国丧之际，阖闾依据他的老经验，决定突击越国，把越国纳入吴国的版图。

为了实现吞并越国的目的，早在二十多年前，伍子胥受到阖闾重用时，阖闾就把称霸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伍子胥身上。伍子胥当时就告诉他，要想称霸天下，先得家门口安宁。伍子胥说的家门口，依据孙武的战略思想，必须先将越国并入吴国版图，真正成为吴国的一部分，“偏一域而安天下！”为此，阖闾认真细致地听取了伍子胥的想法，大力支持伍子胥的战略策划。

在阖闾的全力支持下，伍子胥废寝忘食地工作，大兴水利，通盐运，开凿伍子塘（后人给予的称谓），引胥山（现嘉善县西南六公里）以北之水直抵苏州，把整个地区的水网全贯通，号称“路路通”“河沟联”！这就为吴国进攻与吞并越国版图后的管理奠定了基础。

伍子胥万万没想到，水在吴越两国交界处出现了拒绝前行，逆流回旋，自说自话地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大家觉得奇怪！

伍子胥亲自前往查看，并用《易经》问卦后，发现这个在《易经》上属于“横亘乾巽”之六的地势，因为人视角的偏差，使倾斜地面在人眼中被看成“斜塘”，造成水流逆偏。伍子胥认为这是“天意不可违”的表现，随即依卦改变了原先计划中的河流方向，将河开浚到吴国边境与百桃城（今天的桃园镇）接壤处连上越国的河流便停止。从此，这个叫“斜塘”的地方就成了“吴根越角”。它位于今天嘉善县城北十公里，现在叫“西塘”。历史上，伍子胥开沟运兵屯于吴越交界，就是指这个地方。

咫尺之遥的越国百桃城（现属江苏，一说是今桐乡市东南的百桃乡），家家种桃，户户栽梨。这里出的一种李子，叫槜李，口味忒好。此时正值桃梨花开，千百亩梨树春月开花，煞是好看。远看去就是一片雪的海洋、粉色的世界。

阖闾决定乘人之危入侵越国，他征求大家的意见。

伍子胥投了赞成票，并且提出了屯兵百桃城附近，利用千百亩桃梨树花作遮蔽，对越国进行短距离突袭。

阖闾与孙武都坚决支持伍子胥的方案。

太宰嚭却否决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否决，出于什么心理状态，则无人可知。

太宰嚭，又称伯嚭，楚国名臣伯州犁的孙子。父亲郤宛，是楚王左尹，为人耿直，贤明有能，深受百姓爱戴，受到少傅费无极（费无忌）的忌妒，得罪了贪得无厌的楚令尹子常（囊瓦）。心胸狭隘的子常找机会在楚平王面前进谗言，昏聩的楚平王听任子常杀害郤宛，并株连九族。伯嚭在忠诚奴仆们的帮助下侥幸逃离。途中听说另一位遭迫害的伍奢儿子伍子胥在吴国受到重用，便赶往投奔。伍子胥虽与伯嚭无私交，因为遭遇相似，同病相怜，毫无顾虑地将他举荐给吴王阖闾。在一次盛大的宫宴上，阖闾若有所思地询问伯嚭：“寡人之国僻远，东滨于海侧。闻说你父亲遭费无极谗害，被楚相子常暴怒残杀。而今投奔来此，有什么可以教导寡人的呢？”伯嚭闻此言，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听说大王您收留了穷厄亡命的伍子胥，所以，我才不远千里，归命大王。大王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万死不辞！”吴王阖闾听罢颇为伤叹。

陪宴在场的吴大夫被离洞察这一幕后轻声对伍子胥说：“您以为伯嚭可以信任吗？”

伍子胥坦然以答：“我与伯嚭有相同的怨仇。您没听过民谣《河上歌》所唱的‘同病相怜，同忧相救’吗？就好比惊飞的鸟儿，追逐着聚集到一块儿，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胡马望北风而立，越燕向南日而熙，谁能不爱其所近，而不悲其所思呢？”

被离听罢，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提醒伍子胥说：“您只见其表，不见其内。我看伯嚭为人，鹰视虎步，本性贪佞，专功而擅杀。如果重用他，恐怕您日后定会受到牵累。”伍子胥不以为然。在伍子胥的大力举荐下，阖闾任伯嚭为大夫，与自己共谋国事。

被离的话，日后应验了。

伍子胥现在提出的这个方案，越国是不知道的。

太宰嚭出于对伍子胥的忌妒，以他的认为，如果吴国没有伍子胥，阖闾一定会重用他太宰嚭！现在他与伍子胥共担国事，毕竟是二把手，处处压在伍子胥下面。如果他能当一把手，有职有权，多好啊！就这个私念，他竟然将伍子胥的这个方案偷偷送到了越国。

阖闾与孙武对伍子胥这个方案的评价很高。他们认为，屯兵百桃城外的桃梨园，稍事修整，从这里出发，一天之内可攻下越国数城。

阖闾哪里知道勾践早已在百桃城外的梨园伏好重兵，网张得大大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吴军在百桃城外的梨园前被挡住，他们发现了百步之外梨园里的越兵。

两国一时相峙住了。

槜李之战

勾践知道自己不是这时代翘楚、北上称霸做盟主的阖闾对手。他命令越兵伏击，但不主动，与文种、范蠡密谋，欲以智取胜专横狂傲的阖闾。

战争终于开始。

随着阖闾的手朝天空一指，吴军正中高台响起了号角，阵前两边辕门鼓亭上战鼓擂起。

专诸的儿子大将军专毅指挥的右军开始向越军进攻。

面对凶猛的攻势，战斗力远不如吴兵的越军没有避让，而是勉强相迎，两军一接触，没出三回合，越军便败下阵。阖闾高兴地对身边的伍子胥说：“越兵不堪一击。”

伍子胥点了点头，牙齿紧紧地咬着，两眼紧紧盯着越军那一边。

孙武传过话来，告诉阖闾，越军真正的威力还没出现。传话的兵还没走，越军阵营再次响起激越的鼓声，更猛烈的殊死反击开始了。然而，越军在吴兵面前，如蒲草遇刀刃，成片地倒下。

面对这一形势，阖闾对越军的如此不经一击，感到迷惘，他看看孙武。

孙武临阵不乱。他的眼梢余光看到了阖闾的表情，忙让旗号手向阖闾打来旗语，告诉他，注意越军中营帅旗变化，防止越军使诈。

阖闾笑笑，让旗号手告诉孙武：“不用怕，那勾践小儿，没什么能耐的。”话音未落，越军突然一改前面的柔弱勉强应战，骤起强悍有力狂飙猛扑过来，远看去，如击岸白浪般汹涌，剑光耀日，旌旗蔽天。白浪之中夹着三军箭手如雨似的直扑吴军中帅部位激射。

吴兵三军将领，毕竟是沙场宿将，临危不乱。以快速、变幻莫测的队形，避过箭雨，侧走边锋，始终保持着如垒似墙的阵势，时而如山崩海啸，时而又如夜沙吞岸，渐渐地，那咄咄逼人的越军白浪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融化掉了。

越军又一次败下阵去。

阖闾不由得拊掌哈哈大笑，对着伍子胥、太宰嚭说道：“这回让勾践小儿知道什么叫阵法！”

伍子胥、太宰嚭也都眉头舒展，从越军的败局中对孙武的兵法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越军的队形忽然有了变化。

吴军这边开始注视。

越军中营兵勇密集如海潮汹涌，恰渐渐由深处向前一线剖开，尾后又迅速收起，那剖开的白浪中间出现三排赤身露体、散发跣足的人。他们每排百余人，每个人都一手拎着自己的散发，一手以剑按颈，嘴里高叫着齐步向前。越军分开，把他们像挤牙膏似的挤出了越营。

这些人向吴军阵前走来，只听得他们齐刷刷地叫喊：

“对面的吴军兄弟听着，现在吴、越两国交兵，我们这些人违犯了大王的军令，罪该万死，不敢逃避刑罚，愿一死以谢大王。”

罪犯们高举着武器，大声喊着：“我们是烈士，我们是烈士！”来到吴军阵前。

吴军看着这一群衣衫褴褛的罪犯，面面相觑：越国人是不是疯了，派这几百个罪犯来做什么？

百步之外，罪犯们停住脚步，分为三队。越人反复高叫着，跑到吴军阵营前，第一队在中军阵前站住，还未等对方弄清情况，这批人便毫不犹豫地自己抹了脖子——死了。血，直溅吴军将士衣甲；第二队上前来了，他们立在左军阵营前，依旧是那几句话，到最后一个“罪”字喊毕，也照例刎颈而死，第三排也依样画葫芦，一个个割下了自己的脑袋。数百名罪犯一排一排扑通扑通地倒在吴军士兵的眼前。大风将浓重的血腥味吹散开来，一时间，战场上鲜血横流，天昏地暗。

所有人瞠目结舌，都被这个惨烈的场面镇住了，打仗死人，谁也不怕，但数百个人在自己眼前“集体自杀”，吴军士兵还没有看到过。

吴军虽惯于作战，杀人无数，却从未见到这种场面，一时都惊呆住。

“怎么……怎么……”

“死了！他们自杀死了。”

“莫非是假死！”

吴国将士先惊后疑，纷纷上前探视这些倒地的越人是否真的自杀死了，他们忘记了打仗，忘记了对面的敌人。

“不要围观，这是越人的奸计！”吴军中有人大喊，但这喊声就像蚊蚁的叫声，毫无作用，后面的人挤压着前面的人，吴军乱成一团。就在此时，隐蔽在梨树坡上的越王勾践亲自擂起了震天的战鼓，范蠡率军杀向吴营……

吴军阵中一阵骚动。顿时，阵营开始乱了。

孙武知道是诈，急忙发令。但迟了，越军方面中帅旗舞，一支精锐兵勇如海中箭鱼般朝吴中营飞来。这支四千人组成的敢死队，个个拥大盾、持短刃，踏着数百罪犯的尸体呼啸而过。吴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这阵势镇住了。

阖闾万万没想到，几乎一眨眼的工夫，一支如狼似虎的兵勇已冲到了自己面前，只见他们高喊着：“冲啊，活捉阖闾老贼！”

毕竟沙场老将了，阖闾扬出武器，双臂一展，如旋风在天，那兵勇之众的越兵不是他的对手。就在他杀出重围，眼看能够重振中军时，不料，肩上挨了一戈。阖闾大叫一声，闪过左右合力压下的刀剑。但已经迟了，越军一支长枪正对他胸前刺来，他无法躲避。英雄一世的阖闾闭上眼，大叫一声：“灭越者谁啊！”等待自己死亡的到来。

突然，头顶金属迸响。血溅他脸上。那长枪没有到自己胸脯上，而左右的声音没了。阖闾睁眼见专毅用双臂顶住来自数方的枪刀戈剑，嘴里大喊：“保卫吴王！”

阖闾再看脚下，脚趾已被砍去……

伍子胥、太宰嚭、王子雄及时赶到，救回阖闾和专毅。

吴军见主帅重伤，一时大乱，越师趁乱掩杀过来，吴军不敢恋战，急急鸣金收兵，往北而退。